苦心經營見效益
  57歲的任建華是大同市雲城乳業有限責任公司職工。2004年初春,公司號召職工踴躍承包閑置牛舍,進行奶牛養殖,以使公司生存發展下去。奶牛養殖經驗豐富,對公司懷有深厚感情的任建華積極響應這個號召,同年5月30日,與公司簽訂了《房地產租賃契約》,開始了自己的創業。
  該契約約定,任建華租賃該公司南養殖園區兩側路東部位房舍10棟及周邊空地共計39畝進行奶牛養殖;期限30年,即2004年6月1日至2034年6月1日;租賃費總計40萬元,首付10萬元。
  契約簽訂後,任建華隨即到有關部門辦理了相關證照,然後舉全家族之力,多方籌措資金,陸續投資數百萬元修繕了廠房、牛棚、圍欄,並打了兩眼機井,新建了6座大型儲草料池,購置了必需的養殖設施設備。一切就緒後,她又投資100餘萬元,購買了40頭成年母牛和32頭懷胎3個月以上的育成牛,逐漸使其奶牛養殖走上了現代化、正常化軌道。
  然而好景不長。次年夏秋,就在任建華全身心投入奶牛養殖,奶牛數量日益增多,奶量生產節節攀高之際,塞外一場突如其來的“五號病”(口蹄疫,豬、羊、牛等開叉蹄牲畜傳染病,死亡率高)襲擊了大同。任建華急忙投巨資請醫問藥,嚴防死守,終於保全了大部分奶牛,躲過了滅頂之災。
  真是禍不單行。正當“五號病”疫情剛剛過去,任建華驚魂未定時,石家莊市突然爆發的三聚氰胺毒奶粉事件,又飛快波及了大同,使她的奶牛養殖受到重創,經濟損失達數十萬元。
  轉眼進入了2011年。數年來,任建華在磕磕絆絆、跌跌撞撞中,牛場經營逐漸步入了正軌。截至當年4月底,奶牛存欄達159頭,日產鮮奶500餘公斤,日收入2000餘元,固定資產總計近500萬元。看到自己多年的心血終於見到了效益,任建華滿心歡喜,計劃再進一步擴大奶牛養殖,牢牢占據大同奶牛養殖龍頭老大的地位。但是她做夢也沒未料到,一場滅頂之災正悄悄降臨到她的頭上。
  八年心血化成塵
  2011年5月20日,任建華像往常一樣早早起了床,忙完養殖場活計,安頓好工人的工作後,她趕往大同市區,準備為家裡、場里購置些物品。上午9時許,她突然接到鄰居的電話說:“大事不好了,有一支上百人的城管、公安等隊伍,帶著鏟車、挖掘機開進了你的養殖場,說是要拆……”聞言,任建華大驚失色,急忙掉頭往養殖場趕。
  等她氣喘吁吁趕回她的養殖場時,養殖場周邊已圍起了人牆警戒線。任憑任建華費盡口舌,好說歹說,但她終究沒能夠越過人牆,眼睜睜地看著她的養殖場慢慢變成了一片廢墟,八年的心血化成了一股塵煙。
  說起當時情形,任建華頓感委屈、憤懣,禁不住老淚橫流。8月27日下午,她哽咽著對記者說:“那天我趕回去時,我的工人已被他們趕出警戒線外,我的159頭奶牛也不知被趕到哪兒去了。我的工人對我說,他們正給牛喂料時,一伙人到了他們跟前,二話不說,就把他們往場子外攆,說是馬上要拆牛場……”任建華哀求一個指揮模樣的人說,“我辦公室里還放著牛場的證照、票據、資料和十幾萬塊錢的流動資金,以及我和孩子們的首飾、貴重物品,求求你放我進去,把那些東西拿出來。”那人回答:“我沒這個權力放你進去,今天拆你這兒總帶隊是(大同市礦區政府)劉永軍區長,他就在那邊,你去找他說吧。”
  “我說我一個養牛的,咋能認得區長,你就放我進去,拿出我的重要東西就行。他再三告訴我說‘我真的沒這權力,昨天區領導給我們開會了,放你進去,我就得下崗了。’我哀求、哭鬧都不頂(用),就使勁往裡沖,可沖幾次都讓人家給推出來了。只好眼巴巴地看著場子讓人家一鏟一鏟地給推了。”
  在大同市礦區政府這場聲勢浩大的破拆中,任建華只是受了政府人員的推搡,而其丈夫辛平就沒有她幸運了。任說:“事後我男人(丈夫)告我,那天拆遷人員到了我家後,拉起我男人就往門外的120救護車上走。我男人不從,他們幾個就把他往車上推。推進車裡後,又把他的頭往車座底下摁,時間長達四五個鐘頭,致使他本來就不好的腰椎間盤更加突出,事後在家卧床一個多月。”
  任建華氣憤地對記者說:“你(大同市礦區)政府要拆我的牛場,我知道反對也不頂(用),可政府你要提前通知我呀,我的159頭牛總得事先找個地方安頓吧?我場子里的設備、現金、票據、生產生活用品,總得先讓我拿出來吧?事先不透露給人一點兒風聲,搞突然襲擊,這是你堂堂一級政府做的事嗎?”
  百餘頭奶牛被賤賣
  任建華所述其奶牛場被拆的情形,記者在大同市礦區人民政府一位工作人員口中得到了證實。8月28日午,這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員對記者說:“那人(任建華)跟你說的這些都是事實。那天按事先安排,我們去了她家,先控制住她男人。考慮到他畢竟是五六十歲的人了,怕出個意外,所以特地叫了輛救護車去。她男人塊頭大,也不老實,被我們強行摁在救護車上。當時那情形,看得我心裡真不是個滋味!我是頭一天下午接到的通知,說區領導親自帶隊去拆一‘釘子戶’,因為怕被拆戶阻攔、鬧事,所以還被告知不得走漏消息。那天我們去了現場,正好女主人不在(牛場),很順利地就把破拆機械開了進去。事實上那(任)家確實也沒有一點兒準備,我們把工人鬧(攆)出去後,把她家的物品都裝了車,運送出去,又把那家的奶牛裝了車,送到一個奶牛場,暫時養了起來。後來就用鏟車、挖(掘)機把那個養牛場拆掉了。”
  據這位工作人員介紹,此次牽頭負責拆除任建華養牛場的部門為大同市礦區拆遷徵補辦公室(以下簡稱拆遷辦)。任建華的牛場被拆後,奶牛由該辦負責代養。其間,該辦幾次找任建華要求其將牛拉走,但由於雙方對奶牛的數量確認不一,任建華最終未認領其奶牛。此後一個多月里,拆遷辦代養其奶牛共花去20多萬元費用。眼見代養開銷越來越大,該辦遂委托礦區財政局將奶牛悉數以每頭三千元、五千元等價格向社會拍賣了事。
  任建華對記者說:“我的牛場拆了後一段時間,他們(拆遷辦,下同)派人來讓我把我的牛弄走,我去看了我的牛後心疼不已。原來膘肥體壯的牛,個個都瘦得不成個樣子,而且有的牛已經不下(產)奶了。更要命的是,他們拉走我的牛是159頭,卻告我是97頭,中間差了62頭。2004年我搞牛場時,買了72頭牛,就花了110萬元,這60多頭牛不見了,我一下子就沒了一百多萬元吶!記者同志你評個理:這牛我能拉走嗎?”
  說到這兒,任建華向記者出示了一份其牛場被拆財產損失明細清單。記者註意到,其直接經濟損失650.4萬元;間接經濟損失3818萬元。“這都是我根據當時市場價格。壓了又壓,低估的。”
  “政府行為”來搪塞
  任建華養牛場被拆當晚,辛平、任建華夫婦倆一個躺在床上唉聲嘆氣,一個坐在床邊默默垂淚。有好心鄰居安慰他倆說:“事情已經發生,難過也沒用。安心休息幾天,寫個材料找他們礦區政府去,讓他們賠償。我就不信國家還沒有王法了。”
  事發一周後,任建華鼓足了勇氣,拿著材料來到礦區拆遷辦。該辦負責人對她兩手一攤,說:“拆你的養牛場是政府行為,我們也沒辦法。”過了幾天,任建華找到礦區政府時任副區長何文平,對她的遭遇深表同情,何文平回答她說:“你不知道我有些事情是做不了主的,我把你的事向上級反映吧,看看上級領導是啥態度。”又過了幾天,任建華在礦區政府好心人的指點下,找到了時任區長劉永軍辦公室。聽了來意後,劉永軍一言不發。當任建華說到她的奶牛現被拆遷辦代養著,問以後怎麼處理時,劉永軍冷冷地回答她:“怎麼處理?給你賣掉!”旁邊工作人員見狀,立即上前將任建華勸出劉永軍的辦公室。
  就這樣,任建華在其牛場被拆後的大半年中,被礦區政府相關部門推來推去,受盡了白眼和呵責。2011年過後,她決定找律師起訴大同市礦區政府,以輓回損失。但她所找到的幾名律師,聽到她要起訴礦區政府,個個都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連連說:“不敢,不敢!咱從來沒替人打過起訴政府的官司。”之後兩年多里,任建華不斷向上一級政府有關部門申訴,而上級政府相關部門也不斷給礦區政府批覆、發文,要求處理好任建華奶牛場被拆的賠償事宜,但均無濟於事,沒有結果。
  實際上,在任建華奶牛場被拆後的三年裡,大同市礦區政府幾次委托拆遷辦與任進行面對面的協商,但雙方就其奶牛數量一直沒有統一認定,且對賠償額懸殊太大而沒有達成意向。該辦主任張穆昌多次表示,他將把任建華的訴求,向區政府主要領導彙報,“請領導考慮”,但均不見下文。
  8月29日上午,記者趕往大同市礦區人民政府,但該區政府保安拒絕記者進入。
  大同市雲城乳業有限責任公司位於大同市礦區新勝街,其前身名為大同市奶牛場,2004年改製後啟用現名。該單位成立於上世紀50年代初,已經歷五六十年的風風雨雨。任建華在此工作34年,熟悉場區里的一草一木。她對記者說:“我的奶牛場在那年被拆後,不久那裡就蓋起了一片樓房。現在能證明我們公司還存在的,就剩下公司門前掛著的那塊牌子了。”
  本報記者 王正煒  (原標題:大同任建華八年心血化塵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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